16.
萧景琰看着梅长苏的回信,很久没有说话,大殿里安静的不得了,赵志良偷偷抬眼看这位天子,发现他居然落泪了。也不知该如何劝慰。
萧景琰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哭,是因为终于确定小殊还活着?还是因为他还记得小时候的事?
字迹还是跟以前一样,翔地记里的批注,兵马联动的事宜的修改,粮草供应方案的备注。扶他登上帝位的事情桩桩件件突然就闪现出来。
“景琰,景琰,大水牛,你去不去啊。”林殊站在那说道。
“殿下,你知道我不会背叛的。”梅长苏披着裘衣静静的站在那。
“景琰,东海的大珍珠可别忘了。”林殊摇着手跟他告别。
“景琰,我会平安回来的,我还得看你治理的盛世呢。”梅长苏站在城墙上对他说。
“苏先生?小殊?苏先生!”萧景琰从梦中惊醒。
“陛下?”赵志良忙上前,“陛下您做梦了?”
“我讲梦话了?”
“是的,您在喊宗主。还有小殊。”
“没事。你下去吧。”
夜深人静的时候,萧景琰突然记起蒙挚的话,他说小殊最后说的是,醒悟的有点晚。蒙挚还说,自己是近乡情怯。他突然明白,当时抓不住的是什么。
想通了这些,萧景琰便坐立难安,他想现在就去琅琊山。当面问他当时是怎么活下来的,现在身体又怎么样。如果不问也没有关系,只要能看到他就好。
可是怎么去,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件很简单的事,但是对于帝王来说这不是件易事,轻装便行,但是如何对外宣称帝王不早朝。称病最简单。萧景琰发现自己这么多年这件事做得最冲动,但是却是最不违心的。要称病不早朝十天说起来简单。一旦要出行,太后那边得告知原因。还得有一个能压得住朝堂并且能深信的大臣。
第二天下朝后,皇帝留下了沈追与蔡荃,直接下了命令,蔡荃正要分辨,被沈追的眼神挡回了。
出了殿门,蔡荃还是忍不住发问。
“这件事这么大,靠我们两人怎么可能挡得住啊。这各部需要批阅的奏章,又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了的。”
“陛下也没让你决定啊,他只是让我们俩做个挡箭牌,要是有朝臣想请见,就让我们俩给敷衍一下,实在不行,就让我们俩撒谎说面见过了。毕竟皇上也没有特别看重的大臣,重要到能随时面见。”
“可是这皇上也太任性了。”
“蔡大人,注意你的措辞。”
“就为了一个梅长苏?”
“就为了一个梅长苏。我不觉得皇上有何不妥,以天子惜才爱才之心,皇上亲去琅琊山请这位才子也并无不妥。古时不还有三顾茅庐嘛。更何况梅长苏可不单单只是一个麒麟才子。”
“不单单?”蔡荃有点弄不明白,“苏先生的学识我很佩服,北境大战我也耳闻。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,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。”
“这•••我也说不清,这位苏先生对于我们陛下来说不止一个才子,更不止一个谋士。我总觉得他俩之间甚至比朋友还高一点。你还记得当初陛下要亲征,我们大臣怎么劝都没用,最后劝动陛下的是苏先生。”
“苏先生口才好啊。”
“榆木脑袋。算了不跟你讲了。你说你个刑部尚书,深谙断案能力不错,怎么到这这么••••”沈追实在很费解。
“怎么又不跟我讲了,我不知道你解释给我听啊。我审案断案也讲究线索,你看你都没给我线索。”
“不讲不讲了。跟你讲费我口水。”说完,沈追头也不回的走开了。
“沈大人,沈大人!”
“哎呀,老蔡,你就当我没说行了吧。”
“怎么能当你没说啊,我这脾气你不知道啊,你现在要是不说清楚,那我可天天上你们家去。”蔡荃耍无赖的说,“我最擅长的可是刨根究底。”
“好了,好了,你想啊,我们陛下没有登基前以耿直著称,如果苏先生以一个谋士身份能劝得动陛下,我想我们这么多朝臣的谏言难道不比苏先生的更重要?”
“那你认为苏先生跟陛下之间?”
“加上今天的事,我总觉得陛下与苏先生的关系没这么简单。”沈追最后总结了这么一句。
“你还是等于白说,你也不知道。”蔡荃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惊天大秘密,失望的摇头走开。
“嘿,要我说的也是你,嫌弃我的还是你,早知道不说了。”沈追被气得无语。
想要出宫,太后与皇后是不能瞒着的。此时萧景琰屏退左右,正跪在太后面前。太后一时有点摸不准,何事需要皇帝如此。
“怎么了,好端端的跪着干什么,起来说吧。”
“儿臣有事请求。”
“你我母子何须如此,你贵为一国主君,快起来。”说着自己亲自去扶皇帝
“母亲,小殊还活着。”萧景琰并没有起身。
太后惊讶于皇帝的话一时怔忪,扶着萧景琰的手也顿在半空。
“小殊?小殊活着,你在说什么啊。他不是••他不是。”说着说着太后又满眼含泪,“景琰,我知道你很想他,但是。”
“母亲,真的,小殊还活着,儿臣收到他的信了。”说着将那封回信递了过去。
太后颤抖得看着纸上的字,“是小殊的字,不,是苏先生的字。景琰,景琰,小殊真的还活着。”
这时太后的泪如雨下。
“母亲,该高兴不是吗。”
“是的,那你今天是?”
“母亲,儿臣要去琅琊山看他。朝堂之事已打点好,沈追与蔡荃会在儿臣不在的十天内帮儿臣料理。”
“恩,你有自己的安排就好,母亲信你能处理好,可是这事无须跪请与我啊。”
“儿臣想说的是,此去琅琊山,儿臣是想确认一件事情。这件事恐怕要让母亲生气了。”
“何事如此严重?”
“儿臣对小殊的感情恐怕不止兄弟之情,朋友之谊。”萧景琰闭眼说了出来,“恐怕小殊对儿臣也是如此。”
“你在说什么啊?”太后突然有些听不懂自己儿子的话。
“这么多年,是儿臣忽略了。有些事情,早在很久之前就变了,是儿臣后知后觉才让我们两个错过这么多年。”
“景琰••”
“母亲,我知道这件事对于你来说,实在是太匪夷所思。可是儿臣的心意希望母亲能理解。”
“你的心意?你要去确认什么?”
“确认小殊是否也跟儿臣一样。”
“景琰,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?你又想做什么?现在不说你已经贵为一国之君,放在以前,你即使是个郡王,此事也•••万万不行。”
“儿臣不想做什么,只要确定彼此的心意,他还是林殊,是梅长苏,儿臣还是大梁的宣帝,并没有任何改变。如果他的心意也如此,他愿意回来呆在儿臣身边,儿臣万分欣喜。要是是儿臣猜错了,或者他不愿意回金陵,那么他就过他逍遥自在的梅宗主的日子。”
“景琰。”
“母亲,我们两个已经不是十几二十的少年,意气风发,想到什么就要去做什么。这么多年过去,这么多事情发生过,我也好,小殊也好都已经想开了很多。何况小殊的身体,我很想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,活下来之后呢,会怎么样?我已经不强求很多了,他只要活着,开开心心安安稳稳的活着,即使我看不见他,那也没有关系。”
“我明白了。景琰,起来吧。想去见他就去见,见到了别忘了替母亲说声,静姨很想他。”
“是。”
而后萧景琰便去了皇后宫里,只说要离宫十天,并未明说原因。望她跟太后能稳住后宫。
皇后倒是并未追问萧景琰去何处。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。
“皇上真的是要纳瑞王之女为妃吗?”
“皇后也是听着风言风语了?”
“这并不是风言风语对吗?”柳氏看着萧景琰,“妾身知道皇上不会做一些没缘由的事情,既然露出了苗头,那陛下一定有自己的打算。妾身只是希望有些事情皇上不要别自己一个人扛着,你我夫妻,只是希望陛下能多信赖一下臣妾,而且有些事情,也得需要臣妾出面才能更顺理成章啊。”
萧景琰其实知道自己这位皇后并不像想象中的大家闺秀一样,不谙世事。皇后其实聪慧异常。
“臣妾见过那位韩小姐,相貌,才学样样都不错,但是这并不能成为妃子的理由。如果皇上真是从这些上面挑选的话,我想后宫的姐妹会更多。臣妾猜想这位韩小姐身上一定有我看不到的,却是陛下看重的地方。”
“清婉。”萧景琰很少喊皇后的闺名,“你很聪明,这也是我不想让你知道的过多的原因。慧极必伤,这道理你懂的,处在这深宫内苑本来就已经是太过不易,有些事情不知道,就没有烦恼。”
柳氏没想过皇上原来是如此为她考虑。
“先皇在世时,先皇后与越贵妃斗得如此激烈,朕实在是不想再看到如此局面,所以登基后并未再纳妃,只是因为朕不受宠的时候,那些侧妃就在了,朕了解他们的性情。而你。”
“臣妾怎么了。”
你是梅长苏挑给朕的,他的眼光,朕能不信吗。梅长苏连太子妃的人选都是方方面面量过。只是却从未问过女子是否愿意在宫里度过余生。
“你很好。”萧景琰并未用什么词去形容皇后有多好。萧景琰只是不想再亏欠皇后更多,更何况是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。
“那陛下为何不再多信任臣妾一点呢。臣妾并没有陛下想象中的如此脆弱,虽然进了这深宫,但是臣妾并不委屈,因为臣妾嫁了自己想嫁的人。”
“清婉••”萧景琰突然觉得自己可真是混,“朕明白了。”